「援助只能扶貧,脫貧需要建立發展動能」
在推廣公平貿易的歲月中,對我最難的考驗是多人只想要一個簡單的答案,但我很難三言兩語說清楚公平貿易怎麼做。因為公平貿易的價值不只是比較高的收購價,收購價不應是指標,農民的改變才是我們深層在意的成果。但消費者往往在意當下的感覺,而不是長期效益。就如同某些非營利組織總喜歡用悲情的募款方式,因為立即有效,反之願意投入長期工作的組織在募款方面往往比較辛苦。如果翻閱公平貿易組織的網站或文宣,我們很難找到一張農民苦情的照片,公平貿易的農民總是流露幸福快樂的模樣,因為我們希望消費者認同公平貿易是創造幸福的力量,而不是花錢買贖罪券。
能讓農民幸福的從來不會是慈善的捐款,而是改變生命軌跡的機會。公平貿易真正的價值是一整套培力(empowerment)機制,包括人的動能、組織的動能、市場的動能。既然是動能,那改變是個動態的過程,要有時間縱深來驗證成果。在人的動能方面,公平貿易禁用童工、男女平權、最低收購價保障,確保經濟安全網的機制與免於剝削的恐懼。組織動能方面,民主與透明的組織運作,促進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與連結。市場動能方面,公平貿易基金可以持續為合作社提供品質改善的資源,提高農產品價格與市場競爭力。
以下分享幾個案例:
- 印尼Kopepi Ketiara
生態綠所合作的KOPEPI KETIARA咖啡農合作社成立於2011年,位於印尼蘇門答臘亞齊省中部迦幼山脈的塔瓦湖旁,該區的土壤極為適合生長阿拉比卡咖啡豆,擁有強烈的風味與豐富的層次,當初成立的動機,就是為了要打破由男性壟斷的印尼咖啡市場。
因為在傳統的印尼,男性不僅是家庭的主宰,也主宰了咖啡產業。KOPEPI KETIARA創辦人Rahmah在傳統的咖啡產業工作二十多年,看見女性工作者得不到合理地對待,決心要成立一個以女性為主的咖啡農合作社,讓女性的努力與天賦,能夠充分的展現,並得到合理的報酬。
Rahmah說,加入國際公平貿易組織是他們唯一的出路,而公平貿易無關乎認證,但背後的那套交易機制,開放透明與保障一個收購價格,還提供進入國際市場的機會,並允諾女性一個真正平等的發展空間,提高女性的社會地位,為她們帶來更公平的發展機會。如果當初她們沒有加入國際公平貿易組織,這樣美好的滋味也許不會出現。
2017年她們成立了自己的貿易公司,自己的豆子自己出口。這些全靠女性自己的力量。
2. 秘魯 Narahijlo
2012年我們帶著公共電視「我們的島」製作團隊去祕魯實際看公平貿易在當地的運作。Naranjillo合作社位於祕魯中部亞馬遜雨林區裡的Tingo Maria,在公平貿易組織的支持下,從無到有,還建立了一間巧克力工廠。當地旅館的老闆跟我說:「Naranjillo就是Tingo Maria,它們是一起成長的。以前這個區域的農民種古柯葉,黑幫、游擊隊、政府軍在這打來打去,後來Naranjullo慢慢協助農民轉種可可,這裡才逐漸穩定。」
國際貿易不公平的規則下,很多大宗原料出口產地,也多是發展中國家,遭到進口國家對「成品」課以較高的關稅,變成產品的末端技術與價值偏向由已發展國家取得,發展中國家只能出口沒有附加價值的原料,缺乏產業升級的機會,讓全球貿易朝向更不公平的發展。這也就是巧克力工廠都在歐美、發展中國家只能賣可可豆的原因。
合作社幹部帶我們拜訪可可農Benieno,途中需要坐流籠,旁邊有座便橋工程正在進行。Benieno說早期自己種可可,但是收成不佳,價格不好。後來加入Naranjillo是為了取得較好的種苗,以及技術上的協助,例如Naranjillo的農業技術員會告訴他們怎麼有機種植注意的事項,讓他們的收成較好。
回程路上我們再次站上流籠,這就是大叔用來運送可可豆的交通工具,而旁邊興建中的橋,原來是Naranjillo發包的工程,不是地方政府。
3. 巴布亞新幾內亞
Daniel是生態綠巴布亞新幾內亞(PNG)咖啡豆的生產者,2014年公平貿易亞洲區域會議在澳洲墨爾本舉行,邀請到許多亞洲生產者,Daniel是其中一位。他告訴我們,公平貿易認證將透明、可責、民主的文化與價值,帶進他們的合作社。
我有點不懂,問他怎麼發生的,他說:「我們的政府很爛、官員貪污、社區發展的錢根本分配不到地方。過去咖啡的收購,因為路很爛,都是交給中間的收購商,收購商開的價錢沒有標準,農民很疑惑。」
「但是公平貿易認證,所有的標準都清清楚楚,農民交咖啡豆時,價格都清楚地寫在板上,還有收據跟憑證,農民之間不再彼此猜忌。而社區發展金,我們都看得到、用得到、為社區帶來了很多改變。我們用社區發展金,買了一些卡車,收購農民的咖啡豆,所有的運費都是社區發展金支付,換句話說,這部分的費用是補貼到農民的。」
我看著Daniel帶來的照片,看著他們一路艱辛的運送咖啡,連旁邊印尼咖啡農都一直搖頭,說這真是太辛苦了,還有Daniel的社區發生的變化:有乾淨的水源、房屋經過修繕、還有咖啡去皮機,改善他們的咖啡品質,這些都來自公平貿易的社區發展金。
Daniel說:「看到透明的運作規則,大家互相信賴,也很相信公平貿易組織,最重要的是,我們感受到民主的價值與好處,公平貿易要求社員以民主的方式運作,大家都可以投票表達意見」。
「以前我們的社區一片黑暗,現在,公平貿易把陽光帶進來了。」
公平貿易不是販售愛心,而是在日常消費中做一個比較好的選擇。
消費就能改變世界,改變就是現在!
有公平的權力,才有公平的價格 Part1 -公平貿易的發展歷史
有公平的權力,才有公平的價格 Part3-公平貿易的認證機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