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都已經2016年了,誰還會願意當農夫呢?」—這個問題對於發展中國家的農夫小孩而言,比在英國煎熬中的農夫更為相關。
幾乎在各地我們都看到了這個模式—農夫的孩子湧向都市內或海外的工作—而這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。在一份2014年的發展研究報告「誰想要農作?」中,作者Jennifer Leavy及Naomi Hossain訪問了一個19歲、正在尋找工作機會的印尼移工「S小姐」中談到:
「…我從來都不想當農夫…我不想在太陽下工作,我的皮膚會曬得更黑。我的母親說我不應該當農夫,因為收入不足以支撐生活,而且完全沒有未來可言。最好是可以找都市裡的工作…最好是可以成為工廠工人,我不用在炎熱的環境工作,而且又不髒。」
但這般的全球性現象—農夫的孩子的都市化過程,卻往往以成為貧窮都市人口告終;年輕人往往困於和留在家鄉農作一般糟糕的工作及環境,卻被迫遠離了熟悉的家鄉和社群。
公平貿易基金會敏銳的注意到此一問題:以西非的可可農作社群為例,他們尤其受到年輕一代前往都市或出國工作的影響;目前在迦納的可可農夫平均年齡為55歲—可說未來全球將會面對巧克力短缺的問題。
然而,這一切的問題在我近期出發去祕魯拜訪公平貿易農夫之前,都感覺離我很遙遠。透過Meet the people組織的安排(如果你想參訪公平貿易的農夫,他們是很好的規劃者),我拜訪了位在胡利亞卡省南部的Coopain Cabana合作社裡種植藜麥的農夫;而當我的旅程結束時,我深刻地感受到,公平貿易可能為這個問題提供了一線希望。
持續農作的鼓勵
祕魯胡利亞卡省的地景—所謂的「上升高原」—地勢既高且乾燥,我們的巴士在前往合作社的土地道路上一路震顫不休,除了一些零星散布的駱馬農場,其他的地面看起來就像在另外一個星球。
當初來中南美的西班征服者從來沒有踏上祕魯的這個區域—因為它太高、太乾燥也太窮困,根本無法引起他們掠奪的慾望。但對本地蓋丘亞人及艾瑪拉人的農作社群而言,幾世紀以來,種植藜麥不僅是為了日常飲食所用,也是他們的文化特徵。
在抵達Coopain Cabana合作社、並參觀完他們的總部以及作業過程之後,我們搭車前往附近的藜麥田拜訪一位年長的、名為Lorenzo的農夫,他戴著祕魯傳統的寬邊Fedora帽跟我們打招呼。
在詢問經過基本的問題—比如藜麥地種植以及農作期長度之後,我決定直接切入此趟參訪的問題核心:公平貿易是否真的有幫助到Lorenzo的社群,如果有,又是如何幫助到他們的呢?
原本以為他會給我們一些可預期的、常常聽到的來自公平貿易農夫之回答:他們將收到的公平貿易社區發展金(Premium)使用在建立社區的學校或醫療診所等等;但Lorenzo的回答著實令我吃了一驚:他說公平貿易為當地帶來了一項關鍵優勢—尤其是對年輕人而言—他們現在可以留在家鄉農作而非被迫搬到都市裡工作。
接下來的時刻相當美好且令人驚奇,Lorenzo告訴我們,那位帶領我們到農場的年輕人—同時也是合作社的主席—是他的兒子Rufo。在2013年第一次被選出擔任合作社主席之後,Rofo(現年28)再度被選出連任此職位。
我承認一開始有些偏見、但很高興被推翻的是:我原本懷疑穿著光鮮、看起來完全是個成功商人的Rufo,是否又是個遠離供應鏈、只想對鄉村農場發號施令的都市中間商?
而事實上,在父親Lorenzo的農場長大的Rufo,其大學時就讀於農業工程,但決定在學業完成之後回到家鄉。比起其他農夫的小孩幾乎都決定留在都市,Rufo選擇回到祖先代代相傳的農場,因為公平貿易所提供的最低收購價格(Fairtrade Minimum Price)確保他們即使在收成不佳的年份,農場也有一定的收入。
在那份2014年的的報告中指出,年輕人不願意投入農作,其中一個關鍵因素是缺乏投入鄉村農作的年輕楷模。因此Rufo可說是一個相當好的榜樣:身為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祕魯年輕人,他用他在大學研習的知識及技巧,幫助他的社區獲得改善。而對於胡利亞卡地區的農村小孩而言,很難想到比Rufo更好的榜樣了。
儘管如此,就像不是每個小孩長大之後都可以成為合作社的主席;Rufo雖然也投入農業,但他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以專業知識幫助農夫改善生活情況中,嚴格來講,他也不是每天都在田裡勞動。
而對於這個地區裡、那些無法當上合作社主席的孩子而言,幸運的是此地的體力勞動情況已經減輕;部分因為公平貿易的幫忙,此地也採納了相當多的新科技。使用銷售給英國品牌Quinola Mothergrain 所獲得的社區發展金,Coopain的農夫購買了兩台拖拉機。因此,過去播種需要用到牛及犁、並且耗時兩天;現在有了機器幫忙,只需要兩個小時。
而如英國藜麥品牌Quinola的創辦人暨常務董事James Livingston Wallace所期望的,透過他們所獲得的公平貿易發展金,而在此區域所增加的農務用設備,將大量減少農務勞動的程度,才能確保農作可以是吸引當地年輕人留在家鄉工作的原因。
創業精神
回到合作社享用過午餐及美味的皮斯可酸酒之後,我們明顯的注意到所有為我們準備餐點的皆是當地的年輕人,而我們的翻譯Ruben(他也是第一次來到當地,且和我們一樣為此地著迷)也主動為這些年輕人乾杯,並指出能看到這麼多的當地年輕人願意留在家鄉工作,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。
確實,有了這些願意留在合作社工作的年輕人幫忙,他們推動了創新及創業的精神,也為Coopain Cabana合作社下了最好的定義。
在合作社內,30歲的農業工程師Elmer跟我們解釋,他們的藜麥已經獲得了多項認證:除了已得到公平貿易認證及有機認證之外,為了能在外銷到其他市場,他們目前正努力取得國際猶太認證、以及其他我還未學習到的認證,
從Elmer對我們所做的簡報中,可清楚得知此合作社的年輕人完全了解,取得認證對他們的產品有多麼重要;他們也了解消費者對於品質及道德標準的要求越來越提高,而取得認證讓他們可得到更多的市佔率、並更容易打入新的市場。
然而,無論合作社的年輕人帶進多少創新的理念,如果農作收入無法和他們的勞動辛苦程度相對等,則這一切都不再重要。
正如同英國藜麥品牌Quinola的James Livingston Wallace所言,得到公平貿易的認證著實為此社區的收入帶來了轉變;「公平貿易以及其所承諾的最低收購價格意謂著,無論氣候條件如何變化,農夫還是對農作的生意有信心。以今年為例,我們(公平貿易藜麥品牌Quinola)整年所付的價格是每公噸2600英鎊、以及每公噸260英鎊的社區發展金,而其他的市場價格上,有機藜麥價格則是介於2000到2400英鎊。」
有鑑於此,先撇除勞動程度不談,大部分的農夫收入是固定的,而其餘的少量收入則全是利潤。所以,以平均每公頃產出800公斤、然後擁有三公頃以下的農地來計算,每個公平貿易的農夫可以得到多餘的1500英鎊的收入。(以Altiplano的人均收入4000英鎊而言,這可算是不錯的進帳!)
就現實情況而言,當年收成好時,農作對於此地的年輕人而言是個相當吸引人的工作—假設你不介意勞動以及長工時的話;重點在於收成不好時,當扣掉大部分的支出之後,農夫所能獲得的僅能維持基本生計。而最低收購價格則保障了,即使在收成不好的年也能保有不錯的生活水準,公平貿易確保了,農作對於下一個世代而言,還是一個可以考慮的職業選擇。
下一個世代
或許氣候條件是在判斷該年是否收成不好的最大因素,就像我們在車程來回中所見到的,此地的周圍環境相當乾燥。考慮到這一點,我詢問Lorenzo及Rufo,氣候變遷是否影響到了他們的農業收成—他們同時回應說,此地現在比往年還要乾燥許多。
幸運的是,藜麥是個相當強壯且所需水分不多的農作物,但因為牧場消失的關係,此地許多的駱馬農場則都已經消失。Lorenzo和Rufo被問到此問題時所顯現的焦慮,讓我不由也為此地農作的未來擔憂。先不論此地年輕人的創業精神及創新,或許有一天,氣候因素將令未來世代真的無法在此地耕作。
但為了不久的將來,至少,祕魯藜麥的農作在此地可以說是順利實施且受保障的;公平貿易已確保了收入的穩定性、並引入知識及新科技,讓年輕一代相信做可以是極佳的未來選擇。縱使都市對於他們的拉力是強大的,但透過英國的消費者持續展現他們對公平貿易產品的支持,至少此地的年輕人會是抵抗潮流的一群。